“文物自介书”特别报道
安庆1949
破竹
1949年1月10日,淮海战役胜利结束,人民解放军二野、三野部队挥师南下,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渡过淮河,接连解放蚌埠、合肥、六安、舒城等地,势如破竹。在此形势下,安庆周边各县解放战斗全面打响。
其中,岳西是最早实现全境解放的县。1948年10月1日,岳西县城解放;1949年1月27日,皖西一分区基干团和岳西县大队在沙岭头捣毁国民党岳西县政府,全歼县常备自卫队和还乡队,岳西县全境解放。
此后的两个月时间里,捷报频传。
桐城解放:1949年2月初,国民党桐城县县长范用九率部弃城仓皇南逃;2月4日,中共桐城县委桐城县民主政府机关及县大队由桐西巴铺入城,县城解放;2月5日至6日,国民党孔城、木杨联防区地方武装起义投诚,桐城县全境解放。
太湖解放:1949年3月22日,国民党太湖县县长谢尧率部逃跑;23日,皖山军分区基干团和县大队解放太湖县城,太湖县全境解放。
潜山解放:1949年3月21日,国民党潜山县县长汪汉率自卫团从梅城逃往黄泥岗;22日,二野五兵团先头部队攻克梅城,次日,中共潜山县委、潜山县民主政府进驻梅城;29日,潜山县畈区和山区残匪被我军相继剿灭,潜山县全境解放。
怀宁解放:1949年3月24日,巢(湖)无(为)独立团解放怀宁县石牌镇;25日至27日,安徽独立旅歼灭国民党桐(城)怀(宁)潜(山)边区联防大队,至此,怀宁县除安庆城外全部解放。
宿松解放:1949年3月28日,二野四兵团十三军、皖山军分区基干团和县大队解放宿松县城;4月4日,国民党自卫团营长汪庆豪率部投降,宿松县全境解放。
望江解放:1949年3月28日,二野四兵团十五军、皖山军分区部队直取望江县城,望江县全境解放。
桐庐(枞阳)解放:1949年3月30日至31日,三野七兵团侦察营在先遣九支队等部队配合下,先后攻克下枞阳和上枞阳;4月2日,残敌刘东雄等从铁板洲逃往江南,桐庐县全境解放。
不难想象,彼时身处安庆城的国民党部队,在一次又一次听到“解放”两个字时,脆弱的心灵会遭受如何严重的打击。
别人不知道,国民党46军174师少将师长吴中坚的心中绝对舒坦不了,毕竟他还顶着“安庆城防司令部司令”的帽子。在他的上官——国民党第8绥靖区主任夏威辞掉了安徽省主席一职,并将主力向西移动之后,这顶帽子就越发让他感到沉重了。
当然,吴中坚也不是纯粹的“炮灰”,毕竟为了兵家必争之地安庆,国民党华中“剿总”司令白崇禧给他的支援也不算少了,拨了捷克式轻机枪500挺,加配山炮4门,前前后后空投到安庆的弹药也有60余吨。即便新桂系主力西调之后,吴中坚控制的174师和234师707团,及怀宁县自卫大队等反动武装,安庆城守敌依然有约1.8万人。另外,安庆守敌在城内拉夫派差,横征暴敛,加深加固城防工事,企图凭借半永久性的坚固工事,依靠长江天险,再加上宁、汉两城随时能提供支援的飞机、军舰,妄图阻止我大军逼近江岸,以便长江南岸敌军加紧部署防御阵地。作为参加过抗战的宿将,吴中坚在安庆的防御部署实话说比较科学。
不过,无论是白崇禧下的大本钱,还是吴中坚花的大功夫,都没有赢得他们所期望的收益。他们将安庆打造成阻挡我军渡江的桥头堡的如意算盘,毫无疑问是打空了。
1949年安庆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工作证。 安庆博物馆供图
1949年南下安庆的解放军战士佩戴的胸章。 安庆博物馆供图
围城
在安庆周边各县解放后,对于安庆城的守敌,二野司令员刘伯承给出的指示非常明确:“凡敌人所守备的地点,不妨碍我主要渡江作战或重兵固守难攻之处,则以一部兵力封锁之”“停止先攻安庆,将积蓄之精力专注于突破南岸阵地……渡江使敌人防不胜防,一点突破,全线震撼”。我攻城部队根据指示,对安庆城实施了军事封锁,严密监视、围敌于城、迫敌就范的策略。其他部队则从安庆城两侧集结在长江北岸,准备渡江。
从包围安庆到渡江战役打响,我军一直没有放弃和平解放安庆这一选项,多次与吴中坚沟通,希望他举义献城。可惜,吴中坚竟然对于将他弃于江北孤城的国民党还抱有幻想,心心念念指望着桂系军队能扭转战局,面对人民军队对他的挽救依然冥顽不化。此时一定有人要问了:难道吴中坚真是条汉子?并不是。
1949年3月22日,二野各部以摧枯拉朽之势在安庆沿江各县强渡长江成功,3兵团10军参谋部指示28师于黄昏时分向安庆城发起总攻:88团攻打狮子山,迅速向江边机动,以夺取海军码头和招商局第6号码头,切断敌人退路;84团先攻击凤凰山、马山,然后再攻打西关;82团强攻北门;83团先夺棋盘山,再直奔东关。
这仗没打多久,到当天22时许,吴中坚就率174师师直部队,在其他部队的掩护下,慌忙弃城南渡,向江西方向逃命。司令都跑了,守敌顿时士气全无,纷纷南逃。是役,我军伤106人、牺牲21人。
如果吴中坚肯投降,哪怕逃跑再早一点,我们的战士就不会伤亡。虽然历史没有如果,但吴中坚的结局还算得上大快人心。
在逃离安庆后不久,吴中坚就被我军俘虏。本着治病救人的胸怀,我军将他遣散回家。谁知道这家伙不但不懂得感恩,反而在回到广西老家之后,纠集国民党残留人员,在蒋介石领导的“联合国反共同盟会越南分会河内保密局”指派下,组织了一个“滇桂黔边区军政长官公署”,并任副长官职。同时,他还受李宗仁、白崇禧之命,组织了“越桂边区反共军前敌总指挥部”“中国解放人民建国剿共军第七集团军司令部”“广西人民反共军滇黔桂边区司令部”,并任总指挥、总司令……这一大堆头衔,听着挺唬人,其实不用管,大家只需要知道,此时的吴中坚是老蒋亲自任命的所谓“第七集团军”总司令,数千匪徒的老大。
据不完全统计,吴中坚及其爪牙在为匪期间,先后杀害干部29人、群众30余人,烧毁民房5间,掳走耕牛5000余头,抢走物资15000余件。1951年5月25日,所谓“集团军总司令”吴中坚在被我军追击过程中,数百“骨干”被我百色剿匪独立团二营五连击溃。匪众被我军压到河边,大多举手投降,吴中坚渡河逃跑时被击毙,猖獗一时的“第七集团军”就此彻底消亡。
暗战
我们将视野移回安庆,在吴中坚率部逃走后,安庆城内守敌仅剩下国民党怀宁县县长钱镇东控制的县自卫大队3个连兵力,共计300余人。
钱镇东虽然也算是新桂系培养起来的,但不是嫡系,不像吴中坚那么顽固,是可以争取的对象。事实上,从1949年3月当上怀宁县县长之后,他就被“弃暗投明”的声音包围了。
近1个月的围城时间里,在中共桐城地委、桐城分区情报主任茅于一的安排下,民盟盟员倪学渊在城内联系民盟、农工党等组织开展策反宣传工作。他们除了把毛主席的《将革命进行到底》《对时局的意见》等印成传单散发,还努力做钱镇东等人的思想工作。经民盟盟员李湘若、刘干等人晓以大义,钱镇东加入民盟。同时,在桐城专署专员马守一的部署下,章天赠等潜入安庆,并指派开明人士芮仲平秘密做钱镇东的策反工作。
近1个月的围城时间里,城里的暗战还不止如此。众所周知,被围的国民党反动势力自知大势已去时,必然会想方设法搞破坏,巴不得留个空城给我军。对此,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,农工、民盟等民主党派动员工人、学生骨干,组成纠察队和护厂、护校委员会,对敌人的一切阴谋破坏都随时随地进行斗争。比如在五洲公司,为了防止敌人抢劫面粉、拆卸机器,护厂工人甚至安装了电网;在电厂,工人组织了巡逻队,日夜轮班守护机房……
不难发现,彼时的安庆虽然表面上看还掌握在国民党当局手中,实际上早就被渗透成筛子了。在这样的背景下,当解放军兵临城下时,钱镇东站到人民的一边,就很顺理成章。
1949年3月22日夜,当我28师及30师88团进抵安庆各城门时,钱镇东所部已经打开城门并集中在怀宁县政府大院,等待解放军进城接收。是夜23时半左右,我军分别由集贤门、枞阳门、正观门进城,安庆解放。
23日上午,党、政、军机关及接收干部、警卫部队入城,各民主党派、工商界、教育界、各学校学生在城北集贤门列队欢迎。大街小巷贴满了欢庆胜利的标语,人们高呼:“欢迎解放军”“中国共产党万岁”“毛主席万岁”等口号,欢庆的鞭炮声此起彼伏。
安庆古城完整地回到人民手中。
1949年5月华东皖北军区安庆市警备司令部印制的布告。安庆市档案馆供图
剿匪
刚刚获得解放的安庆,正是百废待兴,各行各业都在忙着搞建设——除了一伙人,他们忙的方向完全不同,是忙着搞破坏。这帮人,就是反革命土匪武装。
安庆解放前,这里是国民党统治的中心城市之一,市区及周边各县反动党、团、军、警组织纵横交错,特务、帮会组织密如蛛网。安庆解放后,各种反动势力并不甘心失败,他们以特务为核心,以土匪为骨干,网罗兵痞、流氓,勾结反动会道门头目及地主恶霸,以帮会为掩护,组织反革命集团,进行明抢暗杀,造谣惑众,破坏生产交通,危害社会秩序和人民生命财产安全,妄图颠覆新生的人民政权。其中,活动猖獗的有“中国人民自卫军”“国防部第三绥靖队”“皖西人民自卫军”等10多股土匪,每股匪徒有十几人至数千人不等。
匪徒非常猖狂。1949年5月3日拂晓,国民党“国防部第三纵队”副司令、“皖西人民自卫军”司令倪干卿,通过发动桐、怀、潜、望、宿5县大刀会首领,居然纠集约1000名会徒发动暴乱,武装围攻潜山县黄泥港区人民政府。好在,这批会徒似乎还挺“坚守传统”,他们在暴乱中一手拿刀,一手拿破芭蕉扇,擂鼓、举黄旗、念咒语……仿佛回到了19世纪。黄泥港区干部在解放军二野28师1团的支持下,坚守阵地,对受蒙骗的群众进行宣传瓦解工作,并鸣枪警告,促其撤退;对劝阻不退的顽匪,则坚决开枪还击,打死打伤100多名会匪,击溃了他们的猖狂进攻。
匪徒非常残忍。1949年6月,“中国人民铲共自卫军第十一军”在桐庐横埠、白云两区交界地带,用麻绳勒死解放军某部干部1人,夺去枪支与25发子弹;7月,“中央陆军第二兵团野策队安庆特务大队”在月山区茶岭村袭击月山区中队战士,夺去枪支2条;7月,“中国人民自济军”在贵池、祁门、至德边境举行武装暴乱,杀害区、乡干部多人,8月,其支匪孙干等30余人夜袭怀宁县三桥区政府,打死区中队战士2名;9月,“国防部第三绥靖队”在安庆西门外枪杀桐庐县通讯员,夺去长短枪各1支、机密文件数份……
在安庆,为了保卫新生的人民政权、保护国家和人民生命财产不受侵害,市军管会加强军事管制和公安工作。1949年5月,市警备司令部组织纠察队,在车站、码头、大街小巷日夜巡逻,检查通行证及其他有关证件;一旦发现违反入城规则的行为,纠察队有权搜查或予以纠正。同时,市军管会发布公告,勒令国民党党团、特务组织立即解散,停止一切活动,立即到市公安局登记,交出一切反动证件和武器,对隐瞒不报或潜伏活动者将予以严厉惩办。
在我党宽大政策的感召下,国民党反动党团及特务分子纷纷投案自首。据统计,从1949年5月至8月,自新登记者达1408人,其中军统、中统各10人。市公安局对自新登记者处理很慎重,仅对6名罪恶较大的判了有期徒刑,其余经教育审查后均交保释放。
当然,自首登记的也未必就是真心悔改的。那个吴中坚在广西老家也曾向当地军管会登记自首,后来还不是当了土匪。清除匪患,不可能只靠感召。实际上,早在安庆解放之前,我地方武装、公安机关就在人民群众和解放军第15军、第10军的配合下,展开了大规模剿匪行动,一直到1950年底,安庆各地都把彻底肃清土匪武装作为中心工作。
到1950年底,安庆各地共剿灭大股土匪组织19个,俘获赵金山、徐美伦、张万金等匪首18名,击毙洪国顺等匪首20余名,收降匪218名,瓦解匪众1340余名。另外,缴获轻重机枪15挺、大小炮71门、长短枪892支、子弹37740余发、手榴弹16枚、刀矛1915把,截获电台5部、电话机8部,还有大量的委派令、印信、关防长戳、证件等物。
(全媒体记者 何飞)